“流放宁古塔,永不录用!”
堪称“百年老字号”电视剧《甄嬛传》中,雍正将老丈人甄远道一家流放宁古塔。
甄嬛听闻,脸色大变,痛哭流涕,随即黑化,从此踏上了复仇之路。
这不禁让人发问,宁古塔到底是个什么地方,为何所有人听到“宁古塔”,就感觉比死还难受?
根据地图显示,宁古塔地处我国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海林市长汀镇古城村。
如今的这里,美得犹如画中仙境,是著名的冬季旅游胜地、网红打卡圣地“雪乡”。
而在400多年前,这里就是清朝宁古塔将军驻地,也是关外流放罪犯的场地。
那里与世隔绝、环境恶劣,冬寒夏更寒,将其形容为“人间炼狱”也不为过。
可以说,去往宁古塔的路,一点都不比黄泉路好走。
咱们先说下什么是“流放”。
清朝制定刑罚制度,一共有五大主刑,按处罚程度从轻到重分别是:笞刑、杖刑、迁徙、流刑、死刑。
犯了前两种的罪犯,只是受点皮肉之苦,比起后三种,那点痛根本不足挂齿。
流刑的地位略低于死刑,但担上这罪责的人,所受的苦一点都不比死刑少,有过之无不及。
被处以死刑的人,上了断头台,眼睛一闭,脖子一抹,痛苦也就那么一瞬间。
而被判流刑的人,统一称为“流人”,一旦戴上了“流人”的帽子,除了能暂时保住性命以外,其他全无保障。
流人该流放多远,清朝也很有讲究,共有4个等级,即2000里、2500里、3000里、4000里。
罪行越重,流放得就越远,4000里外的几乎是蛮荒之地,也就是宁古塔。
判决书一下达,流人须得一个月内启程,法律上称其行为为起解。
先是由官方派遣两名差役押送流人,他们俩称为“长解”,中途经过州县,再由州县加派两人协助,他们被称为“短解”。
这一路上,无论对于长解还是短解,这就是一份累人的差事,但对于流人而言,如同一场死里逃生的“死亡游戏”。
清朝法律明文规定,流人每天必须步行50里,只可多不能少。
以北京到宁古塔的距离为例,两地之间相距3000里,那些人到达目的地的期限只有两个月。
按交通发达的现代来看,一天50里不过咫尺,完成任务很简单。
而在几百年前,流人只能靠双脚,路上不管狂风暴雨、大雪纷飞,也必须雷打不动完成每日指标。
50里差不多等于5万步,每天需要走5万步,没有休息日,一直在路上,难度可想而知。
每天消耗这么多体力,要想补充营养,简直是异想天开。
途中,流人的伙食全由朝廷统一发放,份量多少全以在押犯的标准为主。
每人每天大概250克,未成年的饭量减半,这还是在伙食能分到流人手里的前提上。
若是那天,衙役们也饿了,他们常常从中截胡,一起瓜分了流人的伙食。
最要命的是,流人的脖子上必须全程戴着20斤的枷锁,无论吃饭还是上厕所,都不能摘下来。
平日里,这已经很煎熬了,最怕碰上下雨天,枷锁一旦淋着雨,就会变得愈发沉,犹如身上揣着几十斤铁,负重前行。
要是踏入悬崖峭壁处,稍不留神,直接摔下悬崖,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局。
衙役们完全不在乎流人的死活,比起流人能否活着到达宁古塔,他们更在意,流人有没有逃跑。
跑了几个流人,就要有几个衙役替补他们的位置,所以衙役对流人从不会心慈手软。
更何况,荒山野岭的,流人就算想要逃跑,也插翅难逃,被衙役抓回来,轻则毒打一顿,重则取其性命。
一旦有人暴毙,其他幸存的流人反倒很开心,因为有人死去,就证明今天他们可以开荤了。
所以,能活着走到宁古塔的人,就已经是人生赢家了,大多人早已在途中命丧黄泉。
最不人道的是,流放制度不讲究“一人做事一人当”,采取连坐制度,只要一人犯罪了,全家一同流放。
男人还能自我安慰,走一步扛一步,而且衙役们考虑到,等到了宁古塔,男人用处还大着,会对他们好生客气。
女人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,一路走来,不仅心理受累,身体更受罪。
清朝还倡导“三寸金莲”之美,女人们自幼裹小脚,本来嫁了人,再累也只是做家务,哪里需要天天走50里路。
一旦被流放,女人只得迈着那纤细的小脚,紧赶慢赶跟着流放大队伍。
在这种情况下,女人侥幸逃过了死神的追杀,也难以躲过衙役们的魔爪。
看见长得稍微好看点的、身材曼妙的女人,衙役们就会动歪心思,直接就地侵Fan她们。
年纪小的、发育不完全的女孩,根本经不起衙役轮番折磨,常常死于他们的身下。
为了让自己脸上有光,衙役们还会略施小计,挑拨女人间的关系,让她们为了吃上一口肉,而主动争着“伺候”他们。
为此,三五个女人经常大打出手,明面上是想独得衙役“恩宠”,实则只是为了填饱肚子,活命罢了。
有身份有地位的达官贵人,不忍心妻儿受凌辱,只得花点银子上下打点,或是找“替罪羊”顶替空缺,妻儿才免于此劫。
出身官宦人家的吴兆骞,本是一家人一起被流放,好在家人从中疏通,加上友人不断斡旋,吴兆骞才争取到独自服刑的机会。
被流放的,往往不是犯了什么大罪,多的是一些让人“哭笑不得”的原因。
顺治十四年11月,江南乡试结果刚放榜,就有人上疏,参奏主考官方犹与中举人方章铖“联宗有素,乃乘机滋弊”。
也就是说,他们俩同姓,可能是同宗兄弟,有舞弊的可能性。
考试作弊,这正中顺治皇帝的大忌,很巧的是,在这之前,顺天乡试也有人走后门。
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,顺治打算借机杀鸡儆猴,他决定额外加场复试,由他亲自命题、把关。
而复试没通过,可就没有像落榜那么简单了。
复试的过程中,每个举人戴着镣铐,身旁各站两名武士,他们扛着刀,全神贯注盯着举人作答。
可以说,这考的不单单是智力,还是抗压力,很不幸的是,吴兆骞就卡在了抗压力这关。
当天,吴兆骞惊吓过度,吓得迟迟下不了笔,最后无奈交了白卷。
最后,主考官方犹,以及其他18名监考官被处以死刑,家产一律充公。
方章铖、吴兆骞等八名落榜者,及其家眷一同被发配宁古塔。
方拱乾受儿子方章铖连累,拖着六十岁的身子,步履蹒跚地踏上了流放道路。
而单单只是这场考试,被流放的人就高达数百人,有的人只是因为跟方章铖私交不错,就被流放了。
最后事实证明,方犹与方章铖算不上同宗,就是单纯同姓,但毕竟是天子,只能将错就错。
活着到达宁古塔,值得庆幸,但这并不意味着,苦难就此画上句号,这时候,苦难才正式开始。
到了宁古塔,流人有两个去向:一是当差,二是当奴。
当差又细分成普通犯、官犯,能分到这等差事的,大多都是有背景的人。
宁古塔土地广袤,皇帝就在那里设立了不少官庄,官庄差不多就是个“大户人家”,平时需要种地,也要放牧。
而普通犯负责干官庄的活,虽然名号“当差”听着好听点,但活也不轻。
每庄共10人,一个庄头,其余九人就是壮丁,听庄头指挥干活儿。
即使认真干活,这种日子仍是没有任何盼头的,因为就算做得再多,也全属于官家所有。
一年下来,普通犯必须上交12石粮食、300束草料、100斤猪肉、100斤炭、300斤石灰、100束芦苇。
每天,他们从凌晨四点,一直马不停蹄干到半夜,睡得少,吃得更少,每天的饭菜勉强能垫肚子。
相比之下,官犯的待遇可太好了。官犯,顾名思义就是曾经当过官的犯人。
这些人,大多都是读书人,为了物有所用,他们经常被安排去驿站、矿山和衙门服役,写写东西,教官人的孩子识字。
每到初一、十五,官犯还得去衙门报备反馈,以示自己认真改造,思想觉悟越来越高。
而且,在当地人眼里,不可冒犯传授文化的人,这是对知识的大不敬,所以大家特别尊重官犯。
一见到士大夫路过,刚刚还在骑马的人,都会立即下马,向他们鞠个躬,给他们让路,甚至还会对他们行跪拜之礼。
当差尚能留个完人,而当奴就等同于把命卖给了别人,完全没有人身自由。
影视剧里常说,“发配宁古塔,与披甲人为奴”,说的便是当奴流人的宿命。
什么是“披甲人”,即守边将士。
在宁古塔戍边的,大多都是外来降兵,皇帝担心降兵“降身不降心”,有朝一日起兵谋反,因而就会派他们去宁古塔。
美其名曰驻守边疆,实则更有力地束缚他们,防止他们造反。
给披甲人当奴,就相当于给了披甲人一个发泄的出口,将多年对于朝廷的不满,发泄在流人身上。
在披甲人底下,这些流人的命甚至比不上一匹马、一头牛。
披甲人被视为“家长”,而流人们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奴隶。
夏天,流人们卖命干活,将披甲人养得强壮无比,自己却愈发骨瘦如柴,甚至还不如柴火。
到了冬天,披甲人还会带他们去打围、打猎,流人除了给“家长”跑跑腿,递打猎工具,还要牺牲自我,拿自己当诱饵,引野兽出洞。
对披甲人而言,牲口非常珍贵,拿去当诱饵,有些暴殄天物,而流人的命不值几个钱,当诱饵正合适。
有些女眷长得有几分姿色,为了将其占为己有,披甲人往往除掉她们的丈夫、父母,将她们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,一次次凌辱她们。
就这样,在披甲人底下,流人们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一旦为奴,便终生无法恢复自由身,直到死去,子子孙孙也逃不掉为奴的命运。
那既然过得这么痛苦,这些奴人为什么不逃跑呢?
当然会逃,由于太惨无人道,激起了流人们的求生欲望,有些人便会趁打围之时,偷偷逃走。
但宁古塔那么荒凉,再怎么逃,也只能躲进深山老林,靠开荒造田、挖人参过活。
虽说他们逃出来了,不必再为奴,但这种“独立的生活”也不好过,头顶上一直悬着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一到三四月,这些人就会下山挖人参,由于道路复杂,大家记不清路线,常常在山间迷了路,蹉跎到九、十月才能返回。
九、十月能回到家,这已经是万幸了,有的人要么在途中饿死,要么被出没的野兽啃食,尸骨无存,永远回不来了。
胆子大的、不怕死的人,会鼓起勇气趁机逃走。
没胆逃走的,有时候忍不住就会当面反抗,而顶撞“家长”的后果也极其惨痛。
披甲人规定,凡是辱骂家长的奴婢,一律绞刑,奴婢殴打家长,立即斩立决,杀家长者全部凌迟至死。
清律明示,凡属免死发遣之犯,伊主置死,不必治罪。
为的就是让流人安心为奴,警告他们一旦反抗,只有被处死的下场,后果自负。
但就算任劳任怨,甘心为披甲人做奴,流犯们在大自然的挑战面前,也难逃一死。
宁古塔的环境实在太恶劣,一年四季,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极寒天气。
春天到三月下旬,日夜刮大风,尘沙肆虐,电闪雷鸣;
七月的时候,温度骤降,时而有鸟儿飞落,就被冻得飞不起了,这就预示着过几天即将有浓霜;
八月中旬,基本开始下大雪,一直下到九月,河床结冰,十月遍地坚冰,偶尔出太阳,烈日也烤不化。
刚来宁古塔的人,大多熬不过这极端的天气,活活被冻死,有意志坚强的,挨过来了也落了一身病。
吴兆骞就在这样的环境下,熬了整整23年,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,沦为尘满面、鬓如霜的沧桑男子。
到宁古塔的第四年,家人担心吴兆骞一人在宁古塔,万一有什么闪失,吴家的香火就断了。
于是,他们买通衙役,通融一下,让妻子葛采真过去照顾吴兆骞。
次年,吴兆骞的儿子吴桭臣在宁古塔出生,并跟着他在那里度过了童年。
吴兆骞给儿子取了个小名“苏还”,希望自己能如北海风雪中的牧羊人“苏武”一样,落叶归根,活着回家。
那在宁古塔服刑多久才能回家?
清朝条律规定,发往宁古塔的罪犯,以10年为一个周期,考察犯人改造情况,若是改过自新,准许回籍。
而那些被判“永世不得入关”的人,除了在宁古塔老死,别无他法。
当时,身处宁古塔的人,最大的心愿就是,走一趟“欢喜岭”。
一旦被流放宁古塔,流人们要过山海关,跨越第一道岭“凄惶岭”。
若是有幸获释,回家的时候也要经过这道岭,而这时候它又被称为“欢喜岭”。
一道岭有两个名字,可见人们来回宁古塔的不同心境。
有身份的人去了宁古塔,只要命数还在,兴许还有回头路可走。
而普通人历经千辛万苦,争取到皇帝赦免机会,保住了一条命,但不代表他的子孙后代可一路顺遂。
前文说到的方拱乾在被流放三年多后,由于修建城楼工程有功,获得皇帝恩准,赎回自由身,活着离开宁古塔。
康熙五十年文字狱,戴名世遭人检举,直接被处以死刑。
最荒唐的是,戴名世先前的诗集曾引用过方孝标的作品,而方孝标正是方拱乾的儿子。
五十年前,方拱乾走上流放之路,五十年后,他的孙子一家重蹈覆辙,再次流放宁古塔,厄运从未停止,一直延续。
而方登峰终究不如祖父方拱乾幸运,他与儿子们全部葬身于宁古塔,一家人只剩下孙子方观承。
后来,方观承勤勤恳恳,官至直隶总督,他偷偷将祖父方登峰的尸骨带回家,葬在祖坟里。
生前,方登峰一直念着入关,可惜没能实现,孙子方观承一直耿耿于怀。
祖父未了的心愿,没能回的家,他发誓一定帮祖父了了。
即使带着的只是一躯尸骨,他也要带着祖父,跨过那道“欢喜岭”回家。
一句“将罪犯发往宁古塔,永世不得入关”,入不得的是关,关不住的是世世代代回家的执念。
而如今的宁古塔,早已没有当初的恐怖,如今一派和气,生机盎然。
当初那些绝望的心酸、撕心裂肺的呜咽,全被大雪覆盖,被时间冲刷干净,不留痕迹。
后人站在这块土地上,看着宁古塔,不是看死了四百年的遗迹,而是看活了四百年的生命。
四百年前,曾有无数鲜活的生命,捱着风雪,迈着紧戴镣铐的双脚,拼命往光的方向走。
如今,在这块土地上,后人载歌载舞、人马喧腾,何尝不是燃烧着自己的生命,指引多年前的他们回家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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